坐在石灰砖砌成的老教室里的桑切,第一次为了在上课时画画而感到神圣。
桑切在生活中亦是一个对自己充满不确信的男人,或者说,男孩儿。
当教堂的钟声响起时,暮色已经悄然降临,那声音夹杂着被惊起乌鸦的哀叫,从每一个应当走在归家途上的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的头上穿过,向古老城市的四面八方扩散而去。
每到这时,停下自己脚步,放空心事去抬头迎接这股召唤的,总是有很多人。
然而这并非是桑切心中的神圣。
每个人总是这样,喜爱压抑自己,桑切想。
他们在做被定义为神圣的事情时,终归只是假模假样地虔诚,自己的心早已在塞外驰骋。
这座城市中没有几个人在做着神圣的事。放眼望去,驻足这一罅隙聆听的,尽是些工人、牧师、卖画的,甚至还有小孩儿。牧师——想到这儿,他便想从人群中找一个牧师。谁知竟找不到一个。
反正竟是些伪君子,愚拙的小人!他骂唆了两句有的没的。
于是他继续往前行,经过喷泉时,他简直像一个不着调的异乡人,风尘仆仆地赶往一个更美好的春天。无怪乎他会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,可桑切已经习惯了:
所有人看我,仅仅是因为我能在他们单调无味的生活中增添一抹颜色而已。他们的生活过的压抑、喘不过气。生活于他们而言,已经成为了握在手里的沙子。每次都能够紧紧地抓住,而每次又是那么相像地滑落。
生活对于他们而言是轻松的、是可预见的。可他们总归还是生活的奴隶,在明白自己的能动性的前提仍然下一次次地向深处堕落,真是毫无严肃可言。令他想不明白的是,这些人为什么自始至终还是挣扎在物质满足上。似乎一个由自己本身来设定的目标,这一举动,连带这个目标,对于那些人来说,都是甚为神圣的。无论是金钱、知识、能力,他们终将被这些“神圣”摧毁,被这些“神圣”带入湮灭。
其实桑切本身也很迷茫,他并没有掌握这些规则而平步青云。相反,他是社会的败类。
他试图拯救那些堕入“神圣”本身的人,想引导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上帝。可终归是徒劳,岁月终究蹉跎。
他们恨他的话似乎深中肯綮,却又完全不在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内。他们恨他简直像个怪物。
他不丑,也不蠢。相反,他既英俊又睿智。
可神圣的平凡人们嘲笑他,他只好防卫性的讥笑自己。
久而久之,就有那么一段话。古老城市里,神圣的事由两派互相嘲笑的人来决定。
而其中一方或许便是桑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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